風繚繞著,那時 作者:寧岢(大學生)
再描寫這次的旅途之感,首先要感謝夏潮與台聯舉辦的兩岸台胞青年夏令營之湖北團,我與姐姐在這次的遊覽中,或見長江之水平滑如鏡、或見巍巍故宮,內心情韻油然而生,每個偉大的作品都是源於一場壯遊,給自己一個機會,起身而行,某日,你曾見於書籍上的宮闕,會歷歷在目,由心自眼。
老舊的官道上,白石鋪成的青磚,遍布點點青苔。空氣裡漫發著陳舊的氣息,來往的遊人,興致高昂的前行、退卻,仍掩蓋不住屬於此地的寂寥。轎夫們喲喝的聲響,掩蓋那年的馬蹄聲。今日尋訪至此的過客,他們的笑顏,遮掩你那日的憔悴。青磚一階一階,整條官道上,那日的你依舊在獨行,步履蹣跚、破損的殘陽映照背影,你在黃昏的餘韻裡漸行漸遠。眾人與你擦肩而過,你沒有回頭的,依舊懷抱那年的抑鬱,獨自在記憶裡徘徊。漫步至最末的青磚,我們停留,在此拍照,團體照上,滿溢著歡欣,你在夢裡,被我們的喧鬧聲給驚醒,回神一看,原來,又過了幾百年。
沒有人能夠使你停留,縱使是郭沫若書寫的白帝城牌訪,你亦只是望了望,步履不曾停下,那些年周恩來、毛澤東的銅匾,那些人在夔門留下來的詩作,零落片佈兩川,亦只是你心中的一點淚痕罷了。獨臥在高閣的你,臨行前的托孤,白帝城的托孤堂,有著你泥塑身影,枕畔前的隻字片語,在現在已成為故事中崩落的一角,而至始至終,在這故事裡,沒有一個人是真正的贏家。既然如此,那你的神情為何依然落寞。你已久立在高樓不動了,那年的月亮依舊照耀著我們,江水依舊翻湧,日生月起,浮浮沉沉,唯一不變的是你,駐足於此只見,去年的寒鴉低嘯今年的風。
堂前的梅子樹綻放著,一棵樹上結有三種不同的果實,青梅略帶酸澀的滋味,圍繞水池,坐落在各院落的石碑,拓印下的字句,留著往昔蒼然的痕跡,門上的對聯,狹長的前廊,門後的楊柳依依垂落地,似乎那時的流光依舊,午後,帶著昏黃的光暈,拾階而下,終點與起點,在江的那頭,等待。
白帝城已不復當日的險峻,在峽谷中低垂的村落,逐漸湮滅於江水中,隨即架起的是風雨橋,橋下的浪濤似那年,一起一落,一如,你的容顏在那年的春末款款凋零。臨行前,你在江的那頭看著我,離別的愁緒在風中飄搖,你不願離去,不傷悲亦不歡喜,我們的來訪與道別,恰若一陣風,風吹風散,飄搖而起,你為此停留,等待下一個來訪的行人,將你的故事,託付在夢中。
相似的情景,大相逕庭的城址,獨自坐臥於江中的孤島,白帝城、在人潮喧擾中唯一的空城,紫禁城,那已不復當初的歲月中,總有個孤楚的身影,在舊夢中流連。
再次尋訪紫禁城,唯一改變的是腳下新鑿而成的青磚,已逐漸被流光腐蝕。唯獨遠在那方的宮闕,地上依舊保有那年的金磚,有著殘缺與崎嶇的歷史記痕。空蕩蕩的地面,鋪滿白色磚石,朱牆壁血,冷冽的空氣在此漫發,茜色的大紅柱子,簷上的明黃磚瓦,窗邊的金絲勾鏤紅顏,此間殘存著那時的氛圍。它們的主人似乎還未曾離去,只是走遠了,金線刻劃出的金龍,楹聯上的字依舊,裡邊的廳堂樑柱仍未曾改變,幾百年前如何站立,今日仍舊挺立著。他是走遠了,同天一般高的人,這天下的主人,足跡仍在此擺盪著。到午後,夕陽以暮之際,仍會有幾個穿著藍杉、提著燈籠的影子,小小的、微弱的火光,在浩大的廣場前,留連。
那日的雕鑿,在今日守望,來往遊子紛紛,青銅鼎上的獸頭,只是望著。相似的臉龐在眼前轉著,擦肩而過的都帶有著熟稔的氣息,那些遠眺的、歡鬧的、拍照的到了晚間,只是殘存著無聲的冷寂。這裡本是屬於靜默的,除卻風的颯颯聲響與無端的嘆息。我們的笑顏只能留給白日的它,因為我們始終是過客,縱使,手摀上冰涼的石版,仍舊無法將它慰暖。這宮闕有著太多人的淚水與笑顏,低低落下的淚痕,腐蝕那日的青磚;而漠然的笑顏,在笑意未達嘴角之際淚已滑落。那時的人們,呼出的氣息仍在發酵,他們都是長伴君側的人兒,但在青史上卻不見蹤跡,總是這樣的,歲月被窗櫺所隔開,影子漸深漸淡又過了一夕,目光流轉總看不見天空,他們的生命綣縮在此,自由恰若籠中鳥,隔著柳條窺看,嘴角習慣的勾勒,只殘留一派衰頹的容。天空很藍很明亮,只是這太陽,已來不及,照進他們的心房,步履短促,跟隨著前方那人的獨行,眼簾輕微抬起,只見那陽光照耀那人,迸裂出金黃光暈,髮在光暈下一閃一滅,他又低下頭,望著一成不變的白石磚瓦,那景致,只留在心底,緩緩的蘊染冷寂的心。
而後,至花園漫步而出,遙遠的宮闕上方,寒鴉立足於簷角之上,它在守望我們的離行,沒有低鳴、沒有悽楚,我們的離別與來時一般,只是堂前的一陣風,默然的迴響著那時的低聲絮語。
遺憾只是為下次的開始鋪敘,日子眨眼即逝,所有的憂傷不是為了告別,只是不捨。若有明年,那將會在相似的一塊土地上,為今年的自己嘆息。
(兩岸台胞青年夏令營之徵文得獎作品:上海市博會門票)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