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教室在哪裡?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作者：張芳儀

 

前幾天朋友又在和我談論小孩的教育問題。亞洲的父母是一群非常辛苦的父母，不管是華人、日本人、印度人或韓國人。在自己國家時，要孜孜不懈的為自己的前途打算。到了異邦，更是拿出從小到大所受的訓練，使出渾身解數的督促小孩努力努力往上爬。他們忘了，這些身上流著相同血液的下一代，是在美國土生土長，受的是標準的美式教育。「亞洲父母」在美國可不是一個讚美的代名詞。這又讓我想到台灣的教育改革擾擾攘攘了多少年，總是無法有個定處。成篇累牘的博文專論探討台灣教育制度或比較中西教育，家長與教師的感嘆卻從未減少過。

從好久好久以前就常聽到有能力的家庭送小孩出國唸書，是因為不忍心小孩被台灣的教育壓垮。後來，有了一連串的教育改革，據說是由一群擁有很多頭銜的留洋精英所策劃的，而且是根據他們的外國經驗所做的精心改革。到如今，台灣的教育仍然在吵雜不安中年過一年。這群優秀的亞洲父母，回到台灣，為了自己的家鄉貢獻一己之所長。更由於這些頭頂著很多名銜的飽學之士個個都是曾任教某名校，自己的小孩也在美國生長求學。所以，更加強了他們加入教改，並參入國外模式的自信。洋洋灑灑地開出教改處方，整個台灣動了起來，為政者非常配合地希望讓全國的家長學生及老師，快樂教學、快樂成長。作夢，築夢，踏實了嗎？好像還有一大段距離。

當台灣的教改把課本改成大而薄的尺寸，短又少的內容之後，老師和學生從此以後過著幸福美滿的日子了嗎?那是童話的境界。美國的中學教科書體積等同於精美大部頭的大專用書，拿來砸人絕對痛到骨子裡。課本的大小跟快樂學習有什麼關聯?

當美國教育界在思考亞洲的教育時，打算模仿亞洲的部分制度，以期美國的學生可以多花些時間在課業上，想辦法因此而多加強學生的語文與數學的能力時，台灣正準備將我們的教育大大改造一番，而且範本是美國認為該好好檢討的制度。

美國的教育從小學到大學自有他的一套系統，目標是可以讓每個不同資質的孩子找到安身立命的位置。資質好的學生，可以從中得到最好的成就；程度一般的學生，也可以有發揮的機會。就說數學吧。我的國中數學老師說，我們這群學不好高深的三角函數與微積分的人，將來一定是社會上的人渣，當時我無力反駁，也非常不能理解這種邏輯。在我目前暫棲的地方，數學分好幾種不同的主題與等級。程度好的選修進階班 (Advance Program)，程度中等的就選一般課程，程度再差的，還有入門班，而且再分成AB班。總而言之，學校教育的目的不是要讓學生難過，對象也不是少數的精英份子，而是照顧廣大的一般學生。他們有沒有升學的壓力？有。許多高中孩子拼命選修進階班的各科課程，那等於是大學先修班。有多累？如果你把老師上課教的、課本寫的，全部刻進腦子裡，再加上大大小小的報告，考試可以得到八十分。剩下的二十分呢？就靠自己平時多多廣泛找資料囉。想進好學校的都是成績優異的學生，怎麼辦？於是就看到學生們穿梭在各各大小不同的學術與非學術比賽。台上得獎的學生，最多的是東方臉孔。

美國的學校是將學生看作一個個的個體，讓他們依照自己的能力選擇適合的科目課程，老師按照不同的課程有不同的教法與學習評量。台灣則是將學生看作一個整體，大家在同樣的課本，同樣的教法與學習評量下競爭。於是，我成了數學老師眼中的未來人渣。許多不快樂的學生其實是因為沒有一個可以讓他們安心學習的位子。

精英教育沒有什麼不對，台灣能有今天的繁榮不就是精英教育下奠造出來的。為什麼不能有明星學校？有本事，校長可以努力創造明星學校。問題是那些沒有進明星學校的孩子，社會與大人們要怎麼照顧他們的學習，要如何激發出他們的自我成就感？與其博學之士和老師家長之間互相責備誰最應該為教改負責，倒不如檢測一下我們的群體教育下的假平等。 我們一心一意地想為下一代打造一個快樂無負擔的求學環境，想讓每一個孩子都能發揮天才或專長。可是學習成長中就是會有痛苦與挫折，因為這也是一種教育。如何讓每一個孩子在學校找到自己的教室，將學習過程中的壓力與疲累轉換成正面學習的動能，應該是每一個人要正視的課題。